他们从不恐日韩 长期称霸亚洲 记者探访亚锦赛冠军中国盲人足球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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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看得见，生命也许完全不同，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都不一样。”在盲人的世界里，影像会变得模糊甚至虚无，但他们对声音的辨识和对感觉的敏锐度则会显得格外明晰。

足球，这个极依靠视觉的运动，却让中国的盲人男足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领空，称霸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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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2017年盲人足球亚洲锦标赛在马来西亚吉隆坡收官，中国队以2比0的比分在决赛中战胜伊朗队夺冠，这也是中国盲人足球第五次在亚洲折桂！

盲人国家足球队于2006年底成立，刚开始只有6名球员。而真正开始组队，还要推迟到2007年，为了备战奥运会，从全国残疾人运动会中吸纳了8名运动员，再加上之前从盲校里选拔出的6个，一起组成了一直完整的队伍。最初，他们在训练期每人每月只能领到300元的补助，现在只是稍有提高。

亚锦赛结束后，成都商报记者联系到担任本次中国盲人男足国家队教练员的乐建昆，他也是最早一批参与我国盲人足球训练的教练员之一，可谓是我国盲人足球的“拓荒者”。在昆明的冬至前夜，成都商报记者与乐建昆及本次出征吉隆坡的盲人男足国家队里的3名云南籍球员坐在了一起。

突破

敢不敢跑？

魏建森、刘猛、李海福是本次出征亚锦赛10名国家队队员中的其中3位，其余7名队员分别来自福建、广东、山东等地。

他们3位从小就在昆明市盲哑学校上学，文化、推拿不少科目都学过。眼中未含光明的他们，却深受收音机里“老甲A”的影响，“就这样，培养起了对足球的喜爱。从而，他们也想尝试着去参与。”乐建昆跟成都商报记者忆起这些身边盲孩子与足球结缘的初始，“因为看不到，找不到球，他们就自己用塑料袋裹在一颗足球上，以便在球与地摩擦的时候听到声响”。

为了能练好传接球，“他们一开始便找到较窄的巷道，一头站几个人。一边踢过去，一边又踢回来。”乐建昆说，对于盲人孩子来讲，“这样才不容易踢偏”。

看到这群盲孩子对足球的热情。再加之2004年，盲人足球列入了残奥会。这也引起了像乐建昆一样的体育老师们的关注。“盲人怎么踢？规则是什么？有什么要求？”这些都是乐建昆过去考虑过的问题。在场地踢不比在巷道，乐建昆便从带球开始，领着孩子们“”摸着石头过河”，开始了足球训练。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球。“国内当时并未生产盲人专用的足球。一开始，我们还是用塑料纸包着常规足球来教学。”正常人带球是趟着走的，但在乐建昆的实践中却发现，如果让盲人球员也采用这样的方式，那么，球一出去就不易再找到了。“后来，我认为球必须要随时都在他们两脚的控制范围内才行。”为此，乐建昆便设计了两脚交替行进，球在两脚间不断来回撞击的方式带球，这样的技术要领是中国的独创。

训练之初，因为怕相互撞到，盲孩子们都不敢迈开腿跑。乐建昆跟许多教练喜欢从技术入手开始训练的方式不同，“我给他们的第一问是‘你敢不敢跑’！”

而作为今年刚22岁的刘猛来说，当年练球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也正是“不敢跑！”

“怕摔跤，怕撞架，反正是各种怕。因为看不见嘛，前面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充满恐惧感。”坐在一旁的刘猛说道，“因为我们看不见，所以就对速度和力量的理解不强”。

在训练场上，乐建昆用过往纱网方向踢球的方式，让球员们跑过去把球追过来，“这是训练他们敢不敢跑。因为球一动就会有声响，慢慢的他们就追到了，这就积攒了他们的自信。到后来，可以控球，再后来，能知道前面的障碍物，带球过人。再在后来，传球后能接到球了。”

就在这种不断的小胜利、小成功的基础上，队员们将自信心建立了起来。乐建昆欣慰地说道，“他们只要敢迈出腿跑，他们就敢什么事都试一试！我经常告诉他们，‘你们不知道你们有多厉害。我的任务就是告诉你，你有多厉害’！”

在教课的过程中，有个难点是动作示范。一些具体动作要领队员们必须摸着教练的动作，一遍遍反复熟悉后才能理解、练习。“先天全盲的孩子比后天致盲的孩子也不同，他们没有一点足球基础概念。每一个用力的分解动作，在他们摸着我的示范动作时，我会给他们讲，每一块肌肉、关节运动的原理。”这在乐建昆的执教履历中是件极需要耐心的事情。

在乐建昆看来，无论是技术要领还是动作示范，都好说。“最大的问题是与盲孩子们在认识上的偏差。”

在摆腿打门前，乐建昆要求队员们小腿发力，快速摆动，脚一触球，球就出去。“但他们的感觉是，怎么我刚一碰到球，球就出去了，我还没用上力？在他们的认识中，要接触面积大的才是好球，其实不然。”乐建昆说，“我们健全人的信息来源是丰富的，而他们就缺损了视觉方面来到信息。这在信息收集上的不完整，会导致他们对自己的感受形成偏执。”遇到这样的情况，乐建昆会去多问做得好点的孩子的感受，再让他们把自己的切身体会告诉其他孩子。“这效果就比我说更好。”

除却要逾越一道道技术上的壁垒，让乐建昆最为犯难的是对这群盲人孩子的思想改造，“我最开始跟他们讲，他们会有‘小怀疑’。后来，我用秒表记时的办法来测试他们的传球力度，如此去证明他们踢出的球的力度和速度，以计时的办法打消了他们的固执。”

喜事

许多退役球员都已结婚生子，妻子全是健全人

“左！右！边！中！变线射门！”这些口令在盲人足球场上是最常见的坐标指引，一般是出自站在对方球门后的本方引导员发出的。

只要听到“进！”或是“突！”那一定是射门队员已闪开位置，准备起脚攻门了。

“盲人对方位的感觉是非常强的。在比赛时，他们相互要出声，随时告诉队友自己的方位。在要传球时，大家通过声音来判断队友的坐标。”乐建昆介绍说，“每到一处新场地，只要拉着他们在里面走一遍，他们就会对场地有坐标感”。

在这次亚锦赛上，中国队遇到的几乎都是老对手，彼此都很了解。“我们除了2名守门员，8名队员有7个进了球。一共进了13个。魏建森、刘猛、李海福他们3个一共进了9球。其中，魏建森一人便进了5个，获得了金靴奖。我们几乎都是每场一开场10分钟就已进了2球了。”乐建昆自豪地说着。

在罚任意球时，“引导员会告诉队员门在哪儿，人墙在哪儿。罚球队员是有‘心理地图’的。”正当乐建昆介绍罚球程序时，魏建森接话描述起了那天刘猛罚球的过程，“引导员会对着刘猛喊：刘猛你现在离球门13米，在球门的左边45度，人墙偏向等信息。然后敲响对方球门柱，罚球队员就知道门在哪儿了。哨一响，他就自己去判断。”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就能惊喜的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这句《你是我的眼》的歌词现在特别适合魏建森。刚拿到亚锦赛冠军，又获金靴奖，好事连连的魏建森向记者透露，过完春节他就要结婚了。这也是让乐建昆感到特别欣慰的一个喜报。

魏建森的未婚妻小彭人很腼腆，当成都商报记者问及她“欣赏魏建森什么”，她依偎着建森说“是自信”。在她眼里，魏建森虽然眼前失了光明，但心底却更显得为纯粹和善良。据教练乐建昆说，足球队里过去许多退役的球员都结婚生子了，而且妻子都是健全人。当然，魏建森也不例外。

推拿

最终大多数人都只能去做盲人按摩

健全国足的“恐韩症”，在盲人国足身上毫不沾边。在常年与日韩的交战纪录中，他们优势明显。

在盲人足球的世界里，中国队的技术是世界上公认最好的。“我们差的是对足球的理解，也就是在配合中的协调，跑位等意识。”乐建昆客观地向成都商报记者解析着我国盲人足球的短板。刘猛每次说话面容都是肌肉上扬一脸笑意的样子，“巴西队的自主能力就很强。他们一名球员带球，另一位球员马上就会形成跑位，等待接球”。

经过多年的足球训练，在乐建昆眼里，他过去认识的这些来自云南偏远地区，生活在贫困中的孩子，与足球一起，他们也在逐渐地成长。在练过盲人足球后，“我的最直接感受是，他们胆子变大了，什么都敢试一试！更自信了！这个自信是建立在成功基础上的，是逐渐在增加的。我觉得此意义比足球本身大得多。”

在乐建昆的执教经验中，并不是盲人孩子在足球赛场上就一定比健全人差。在开始训练之初，让乐建昆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跑到场地挡板前的时候会告诉你，风速不一样、气压不一样，这就是他们皮肤非常敏感的感受。因此，他们极少会越界撞到挡板”。

“他们对于足球，就是喜欢。一般是迫于生活压力，才会开始选择退役去就业。”这些盲孩子，最终大多数人都只能利用在盲校学习的推拿技术去“做盲人按摩”。就像宿命，乐建昆谈到此显得有些无奈，他只希望弟子们能够更多的收获快乐。当着记者，乐建昆此时凝视着眼前的魏建森、刘猛、李海福恳切地嘱咐着，“乘年轻好好踢几年。踢完后，该结婚的结婚，该生子生子，该创业的创业，日子过得比我好就行了”。

中国盲人男足国家队主要战绩

2007亚锦赛冠军、2008北京残奥银牌、2009亚锦赛冠军、2010世锦赛第三名、2010亚残运会冠军、2011世界盲人运动会第三名、2011亚锦赛冠军、2012伦敦残奥会第五名、2013亚锦赛冠军、2014年亚残运会第三名、2014世锦赛第四名、2015世界盲人运动会第四名、2015亚锦赛第二名、2016里约残奥会第四名、2017亚锦赛冠军。

盲人足球规则概要

场地：长40米，宽20米。围板的高度在1米至1.2米之间，与场地的角度不应该超过10度。

球：周长不小于60厘米、不大于62厘米，在比赛开始时重量不低于510克、不多于540克。

球员人数：比赛在两队间进行，每队最多有5名队员，包括4名完全失明的B1级队员和1名视力健全或视力部分缺损的B2或B3级守门员。同时还应有一名引导员。每支参赛队伍队应按下述职能注册最多15名人员（翻译除外）：8名场上队员、2名守门员、1名引导员、1名教练员、1名助理教练员、1名队医、1名理疗师。

引导员区域：在距球门线大约12米处，从场地的一段至另一端应设有标记线，与球门线平行，以便将场地分为三个引导区域，分为防守区、中场区、进攻区。

替补程序：最多可使用4名场上队员和1名守门员。如果两名守门员都受伤，经过大赛官方医生确认后，参赛队伍的任何官员均（必须是同一国籍）可以担任守门员，但B1级运动员除外。每半场只允许替换6名队员；半场休息时换人，不计入下半场的替补次数；被替换下场的队员可以重新上场。

比赛时间：分为上下两个半场，每半场20分钟。

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张涵发自昆明

图据受访者

编辑|余孟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