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40周年大会｜高端观察：前官员谈深圳，为什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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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4日上午，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庆祝大会在广东省深圳市隆重举行。

40年来，深圳地区生产总值从1980年的2.7亿元增至2019年的2.7万亿元，年均增长20.7%，经济总量位居亚洲城市第五位，财政收入从不足1亿元增加到9424亿元，实现了由一座落后的边陲小镇到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国际化大都市的历史性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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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瞰深圳市福田区。图据新华社

“深圳为什么能？”这个问题引发外界极大关注。

在深圳市前副市长唐杰看来，深圳能够在短短40年迅速崛起，并进入世界名城之列，有非常多因素，“但核心是经济发展初期高投资收益的示范效应，榜样的力量带来第一轮投资红利后，深圳迎来产业关联带动的第二轮投资高潮，产业和人口快速增长与城市基础设施相互推动形成了第三轮投资高峰。”

“凡以大企业垄断的城市，一定是没有效率的”

2015年6月卸任深圳市副市长的唐杰，曾长期在深圳市政府担任要职，对深圳的发展历程如数家珍。

“深圳为什么能？”带着这个问题，记者曾与他进行了深入交流。

▲深圳市前副市长唐杰。受访人供图

回望深圳改革开放这40年，唐杰将之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从“贸易立市”转型开始发展工业。

据唐杰描述，1985年以前的深圳没有工业，那时，深圳在无数人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全民经商的地方，人们寻求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价差”。

1985年以后，深圳开始发展工业。当时以“三个为主”，即外商投资为主、生产加工装配为主、产品出口为主，开展来料加工、来样生产、来件装配等对外加工装配业务和补偿贸易（即“三来一补”），推动经济发展。

第二个阶段是从1995年开始，深圳逐步进入模仿制造阶段；第三个阶段进入到“深圳制造”，其中，以华为、中兴等为代表的公司走向高端制造；而第四个阶段，是创新。

▲深圳市区夜景。图据新华社

在唐杰看来，深圳拥有华为、富士康、比亚迪等一批大企业，这些大企业的发展对深圳影响不小。比如，华为已不只是一个华为，而是华为系。同样道理，中兴、富士康、比亚迪等也都“各自成系”。

唐杰分析说，这些“各自成系”的大企业彼此高度融合，因为有的企业不仅给华为，也给中兴、富士康和比亚迪供货，“这意味着这些大企业可专注于创新，但配件的标准和生产要对制造商开放，这样制造商才好帮你生产和制造，所以精细化分工也使得大量中小企业享受到大企业的创新成果。”

但深圳不只有这些大企业。唐杰说，跳过“深圳创新企业榜单”前10强往下看，还有上万个国际专利集中于深圳的中小企业，这个量非常庞大。

因此，唐杰对深圳的中小企业同样十分看重，他认为，这是一个城市至关重要的活力所在。

“深圳上百亿的企业有千家以上，十亿的企业有万家以上，1-10亿元的企业更多！深圳就是靠这样的金字塔结构矗立起来的。”唐杰说，“从任何城市的发展来衡量，凡以大企业垄断的城市，一定是没有效率的，因为政府整天忙着‘伺候’那几家大企业，哪还能注意到那些小企业。但深圳不是这样的。”

“重构政商关系，大城市要营造鼓励和支持创新的氛围”

一个城市在发展过程中，如何构建起科学而合理的政商关系？唐杰以汪滔在深圳创办的无人机公司——大疆创新科技有限公司来举例介绍。

▲无人机俯拍深圳市南山区后海。图据新华社

唐杰说，梁振英在香港担任行政长官时曾到深圳走访大疆公司，期间他就三个问题和汪滔有过精彩对话。“梁特首的三个问题是：香港科技大学在大疆公司创业中做了什么？深圳做了什么？大疆会不会到香港发展？”

当时，毕业于香港科技大学的汪滔，分别给出了这样的回答：香港科技大学在他公司创办发展中，充当辅导者角色；他不知道深圳干了什么；大疆公司不可能到香港发展，因为深圳有产业分工优势，产业配套能力很强，大疆可专注于创新研发。

唐杰向记者举的这个案例，也出现在他出版的《中国经济的转型与发展》一书中。

唐杰告诉记者，汪滔的创业地是香港科技大学在深圳的孵化点，地、楼，都是深圳市政府提供和建设的——但汪滔不知道，因为深圳市政府没直接给予汪滔资金。“但如果当初深圳市政府直接给汪滔2000万元，惨了，他就长不大了，这就是深圳市政府和其他一些地方政府的区别。”

“深圳不是对企业而是对产业进行补贴，深圳没有对A或B企业支持多少钱这种事。”唐杰说，归纳起来，深圳市政府一直坚信：市场是主导，企业是主体，企业家是核心，政府是保证。正因为如此，深圳政府通过创造良好的市场机制、提供良好的公共产品，实现有所作为。

▲无人机俯拍深圳湾大桥。图据新华社

深圳40年的发展过程中，由于一些企业转移出去，也曾诱发媒体关于“空心化”的讨论和隐忧，认为深圳会因此没竞争力，“但这些年，通过市场行为，深圳将最低端的淘汰出去，接着把次低端的再淘汰出去，之后再把不低端但占地多、土地边际效益低的环节也往外推，”唐杰说，所以现在深圳的产业链已不只在深圳，而是“深圳＋东莞”，就是“服务＋制造”的结合。

“大城市要营造出鼓励和支持创新的氛围，而不是和其他二三四线城市抢制造业，”唐杰坦言，“再说了，现在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当行政边界打破后，人们还会认为深圳的制造业迁到东莞是错的吗？”

唐杰说，在英国伦敦，60%的就业人口与科技创新有关。走向高端的城市，一定是专注于创新的城市。尽管没有实体车间和工厂，但大量软件开发、信息产业和通讯技术等柔性技术开发，都集中在这些大城市里。

在唐杰看来，大城市就应把产业送到二三四线城市去，然后集中做科学、做创新。

唐杰认为，一些大城市为维持GDP去补贴企业以达到留住企业的目的——因为大城市土地贵，不补贴的话，企业在大城市运营的边际效益低下，它会迁移，“但为了留住企业、维持GDP而补贴的行为一旦发生，城市用于研究与试验发展的费用（R&D）就会减少，城市创新力就会不足。”唐杰说。

红星新闻记者韦星发自广东深圳

编辑李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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